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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卷 长安奇局:拔刀争天榜
2020年12月17日

  天亮了。长安的街头变得喧闹起来。
  大汉长安城南倚龙首原,北临渭河,西面潏河,整座都城的形状依据地势而模仿天象,城南为南斗形,北面为北斗形,故俗称为“斗城”。这座大汉京城经纬各十五里,规模远远超过战国时中原大国及秦代的宫城,是当时西方罗马城面积的三倍多。
  长安城内,每条主要大道都有十余丈宽,中间宽大的御道为皇帝专用,两旁才是官民的行道。此刻,张骞便带着甘夫自横桥大道赶往官署区。
  正是初春时节,清凉的空气中已有融融的暖意,横桥大道旁的高树上流淌着明亮的绿色。虽然天色还早,但繁华的大汉京师已有官民客商出门营生,大街上人流涌动。
  “她来了。”甘夫忽然扭头回望。
  张骞顺着他的目光瞧去,见不远处一株高大的垂柳下现出一个挺拔清秀的身影,头戴宽大斗笠,虽是男子装束,却不掩清秀之气。
  “是云裳。”甘夫笑了笑,“她跟了咱们一阵了。”
  张骞也一笑:“这里是长安。她是墨门巨子的义女,树大招风。汉家法度谨严,她绝不敢公然伤人的。”
  便在此时,只听得一阵鸾铃声响,一辆双马驾辕的豪奢马车疾驰而来。马车通体漆成黑色,连驾辕的两匹马都是一色的乌骓马,一根杂毛也无。
  云裳看到呼啸而来的漆黑马车,秀眉微蹙,即刻转过身,迅速融入到身后的人流中。
  马蹄声碎,那漆黑马车也隆隆驶过。
  “是墨门的摩顶车?”张骞盯着车顶那独特的乌云浮雕,不由心下称奇,“这是墨门巨子才配使用的专车,难道是大侠郭解到了京师?但为何云裳看到这车子会立时退走?”

  红日初上,张骞和甘夫已穿过横桥大道,赶到东市东南侧的官署区内。
  大汉军方力量在长安城内以北军和执金吾为主,这次军方揭榜报名的主持者便落在执金吾的头上,而官方内部人士报名,则要去执金吾官署对面的北军衙门内。
  张骞在北军衙门内已经被拒了两次,这次想来执金吾官署碰碰运气。
  此刻,执金吾的官署外,有七八个身穿皂色公服的汉子垂头丧气地坐在廊下,正在议论着什么。
  张骞看了,心便一沉。
  从装束上便能看出,他们都是执金吾或北军的军将。显然,和张骞一样,他们是在北军衙门报名被拒后,想再来执金吾这主持报名的衙门蒙混过关的。看他们满脸沮丧的神色,应该是报名被拒,正在发着牢骚。
  这时,半掩着的官署大门全部打开,一位官吏大步走出,向廊下众人喝道:“诸君都是朝廷官员,本该在北军衙门报名,却为何来这里鱼目混珠?哼,想建功立业,也得有那个底气!凡报名的朝廷官吏军将,必须是一时强者。诸君请散了吧!若是还在此聚集喧嚣,便通报于诸君长官,列入三年考核。”
  大汉对官吏的考核极严,要想积功升迁,都要多年考核为优等。听得这话,众将官满脸无奈,却也只能怏怏散去。
  张骞咬了咬牙,大踏步上前,朗声道:“郎官张骞揭榜报名!”
  “张骞?”那主事官吏是执金吾的一位中郎将,名唤徐城。他接过手下递来的一卷简册,翻看几眼,便哼道,“你身为郎官,也该在北军衙门报名的。况且这简册上记载得明明白白,你已在北军被拒了两次。请回吧!”
  张骞拱手道:“我大汉天子出此昆仑天榜,本是要不拘一格,广揽贤才。下吏欲报效朝廷,还请明公给我这个机会。” 
  “报效朝廷?你一个被北军衙门拒了两次的庸才,拿什么报效朝廷?若是让你们这些庸者随意参赛,只能白白失了朝廷脸面。”
  甘夫大怒,踏上一步,喝道:“你没见过我大哥的本事,又怎知道他是庸才?”
  徐郎将见甘夫一身下人装束,更是盛气凌人,冷哼道:“下人奴隶也敢在此咆哮?来人,将他给我乱棍轰将出去!”
  张骞忙抢上前,拱手道:“明公息怒!他叫甘夫,是我的义弟,身怀绝技,也是赶来报名的。”
  “你……身怀绝技?”那徐城上下打量着甘夫,冷笑道,“你是个奴隶吧!私跑出来,你家主人知道么?”
  甘夫脸色一红,老实地摇了摇头。
  “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,一个奴隶,居然也来报名天榜!”浑厚的笑声响起,一个衣着光鲜的世家公子大步走入。这人面色微黑,面孔棱角分明,还算俊朗的眉宇间,隐着一抹傲气。
  “墨者郭昭。拜见大人!”玄衣青年向徐郎将拱手施礼。
  “原来是小巨子,失敬失敬!”徐郎将听得郭昭名号,立时肃容相见。
  墨门的始创者是春秋末战国初的墨子,至大汉时期,势力仍极为强大,几乎是江湖间最为庞大的存在。墨门的首领被称为“巨子”,当今墨门巨子是号称当世第一大侠的郭解。郭昭正是郭解的独子,据说一身墨门术法已得其父真传,威名极盛,被尊称为“小巨子”。
  “郭昭后生晚辈,只是墨者,可不敢妄称巨子。”郭昭笑吟吟道,“今奉家父之命,特来揭榜报名。”
  墨家以自苦为标志,都是穿粗鄙褐衣,但郭昭却穿一身簇新的玄色深衣,肩头绣着深黑的乌云纹,只在袖口处打了一个精致的补丁,算是对墨家门规的一种变相遵从。
  徐郎将大喜,笑道:“原来小巨子也是来应这天榜之战?嗯,将门虎子,名满天下,定能一战扬威!”
  郭昭大是得意,转头瞥见张骞和甘夫还立在堂前,忍不住挥手喝道:“让开!一个贱奴隶,居然也想来此揭榜报名,岂不让四夷之人笑我大汉无人?”见张骞向自己怒目而视,他不由挑起眉毛,“适才听闻,尊驾已经被北军刷下了吧?哼哼!想入围天榜,官拜汉使,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本事!若是无德无能,像条死狗般赖在这里,又有何用?”
  凭借在江湖上的强横势力,墨门风头极盛,一般郡县衙门的官员都不敢轻易开罪,而朝廷大员也都以结交名满天下的大侠郭解为荣。这些年来,郭昭走到哪里,身边都是一堆赞誉和奉承,此刻见张骞这芝麻粒大的小官居然对自己横眉立目,便忍不住出言讥讽。
  张骞目光一粲,没搭理他,却忽然踏上一步,对中郎将道:“大人,这位郭公子是否已蒙准入围了?”
  徐郎将点了点头:“钦定的天榜入围规矩,其一,要年纪在二十五岁以下;其二,须无作乱为非的前科;其三,要精诚同心,专攻一术,超乎同侪,入围者宜结三人之盟。郭公子完全符合这三点。何况他又不是朝廷人士,用不着先去北军内部审核,当然可以入围了。”
  他笑吟吟地捻着山羊胡子,谄媚地笑道:“规矩中‘专攻一术’是条硬规矩。郭公子身为小巨子,精通术法,名震天下,当然也无须验看了。”
  郭昭也傲然一笑:“明公抬爱!晚辈不才,幸未辱没家门。”
  “那便好。”张骞忽道,“若我所记不差,在‘专攻一术,超乎同侪’这一条目下,还有若干解释,如手搏、骑射、剑法、道术、阵学,乃至地理天象诸学,是也不是?”
  徐郎将冷冷道:“不错!那又怎样?”
  张骞道:“既是朝廷天榜中明文所定的规则,张骞倒是想与这位郭公子一较高下。若是我侥幸取胜,那么‘专攻一术,超乎同侪’之人便是在下,便请郭公子将揭榜入围的名额让与在下。”
  “你说什么?你疯了么,竟要与小巨子当庭比试?”徐郎将瞪大双眼。
  张骞恭敬地拱手施礼,言道:“还请明公给在下这个机会。”
  徐郎将拉下脸来,喝道:“当真胡闹!这几天的揭榜报名,也没有这样私下比武的呀。”
  忽听得有人朗声长笑:“明公明鉴!这比武其实大可行得。”说话间,一道高瘦的身影大步行来。
  徐郎将听了这话,不由脸色一沉,正想呵斥,抬头见这高瘦青年面如冠玉,一身簇新的织锦轻袍,宽襟大袖,头戴介帻,可说是神态雍容之极。
  汉代之时,由衣冠便可区分人之等级身份。寻常百姓只能是布帛束发,故被称为“黔首”。眼前这锦袍青年衣饰华贵,比之王公之家的公子也不遑多让,徐郎将只得将口中的斥骂强压了下去。
  “逍遥商帮师铨见过明公。”锦袍青年恭敬施礼,“欣闻朝廷开榜纳贤,师铨特来报效。”
  徐郎将微微一惊,随即大喜,笑道:“居然是师公子!本官有失迎迓,失敬了!”
  原来,大汉朝廷早就开放关市。自汉高祖九年与匈奴互市后,又与南越开始互市贸易,商业大为发展,富商大贾周流天下,交易货物四通八达,从而形成了强大的商道势力,其中尤以逍遥商盟和游闲帮为尊。
  总盟设在洛阳的逍遥商盟乃是天下第一大商帮,盟主师鸣史善于交结贵胄豪强,所经营的珠宝玉石和丝绸买卖,在齐楚等诸侯国中客户无数,拥有马车五百乘,牛车两千乘,号称“逍遥天下,无所不至”。
  这富可敌国的逍遥商盟此刻居然派来了盟主师鸣史的大公子师铨,不由得不令这位主事官吏又惊又喜,如果不是忌惮大汉朝廷鄙薄商人的传统,他只怕要降阶相迎了。
  张骞也听说过师铨的大名,心中暗忖,这逍遥商盟的师先生财势无双,为何还要派出自家大公子来参加天榜之战?随即想到:是了!师家的逍遥商帮多为行商,但所谓“逍遥天下,无所不至”,却肯定没有到过西域。显然,师家的逍遥商盟是想籍此次天榜选拔,借助朝廷力量,推动商盟进入西域。
  “师公子名满天下,本官能接待师公子揭榜报名,实为一大幸事。”徐郎将堆出满脸的笑意。
  师铨却淡然一笑,先向郭昭拱了拱手:“郭兄别来无恙!”
  郭昭看到他,脸色极不自然,既似欣喜,又似反感,也拱手道:“师兄一向可好?令尊也都安好吧?喔,是了!听闻贤兄妹都要莅临京师,小弟这里给令妹准备了一点薄礼……”
  师铨叹了口气,道:“郭兄盛意,师某在此谢过了。只是舍妹性子古怪,兄之礼品,还是来日亲自跟她说吧。”
  郭昭听出他的话外音其实是在婉拒,但想到若能真正“亲自跟她说”,那也是求之不得的事,遂连连点头应承。师铨跟他客套了两句,转头望见负手而立的张骞,便也拱手微笑示意。
  张骞鉴言辨色,已看出这位天下第一商盟的师大公子对小巨子郭昭貌合神离之态,便也拱了拱手,不卑不亢地笑道:“大汉郎官张骞,有幸得见师公子。适才师公子好像是说,这比试大可行得?”
  “不错。”师铨眸光一闪,点头笑道,“‘专攻一术,超乎同侪’,此乃天榜上明示天下的朝廷规矩。张郎官依规挑战,师出有名。小巨子家学渊源,名震江湖,自然不能免战牌高悬。”
 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,连那徐郎将都无法辩驳。
  郭昭脸色愈加阴沉,冷冷地对徐郎将道:“请明公见谅,我墨门还从无畏缩避战之人。五招!只要这张骞在我手中撑过五招,便算我输。”
  师铨见徐郎将一脸无奈,便笑道:“明公勿忧!在下可以做个评判,且请双方都要点到为止。”
  徐郎将只得叹一口气,算是默认应允。
  甘夫见郭昭目露杀机,想到墨门的诸般诡异手段,心下担忧,闪到张骞身前,低声道:“大哥,你不通术法,还是我来试一试。”
  张骞摇了摇头,朗声道:“左道旁门之术,胜之不武。我只用刀法,定能胜他。”
  郭昭怒极反笑:“张骞,这是你自己找死,可怨不得本公子。好,我也不占你便宜!咱们不比术法,只比刀剑。”心内打定主意:这厮大小是个官吏,不便斩杀,但将他砍得断腿断手,那也怨不得老子了!
  廊前早腾出大片空地,官署区内的闲散小吏见有人比武,便都来看热闹,那十几个被中郎将轰走的郎官将士也都闻讯而来。
  汉家官场规矩极严,此时大家看到张骞这样为入围报名而不顾一切的家伙,颇有深得我心的感慨,不由齐声为张骞呐喊助威。
  “拔刀吧!”四下里的鼓噪声,反而让小巨子郭昭冷静了下来,缓缓拔出长剑。同是出自墨门,云裳的剑是短剑,郭昭却是一把黑色的长剑,剑长三尺,漆黑如墨。
  张骞刚才用一句话将住了对手,使这位小巨子不得施展墨门名震天下的术法,心中便有了些底气。他曾看见过云裳的出手,自忖对墨家剑法的路数也略有心得。
  此刻他攥紧腰间佩刀的刀柄,却不拔出,只冷冷盯着对方的长剑,淡淡言道:“相传墨门有名剑三,黑者名墨守,白者为天志,紫者名非攻。你这把剑色如深墨,应该是墨守剑吧?当年墨子大弟子禽滑厘曾持此剑,率墨门弟子三百,坚守宋国都城,使楚王不敢挥师攻宋。”
  郭昭将墨剑一横,冷笑道:“小竖子知道得倒是不少!”
  “可惜,你却配不上此剑。御使墨守剑者,当有死志。禽滑厘持此剑,率三百人静候楚国大军,除了墨家举世无双的机关术,更靠着其无惧无畏的死志。”张骞紧盯着他,“你的心内死志不坚!”
  郭昭气得几乎吐血,不再废话,长剑横挥而出,斩向张骞的左肩。
  这一剑削出,黑沉沉的乌光便笼罩住了周围的一切,先前还吵嚷不止的廊前,便只剩下了苍冷的剑意。
  一剑既出,一片安静。那些喧闹着的官吏们都惊讶地住了嘴,甚至有人觉出了肩臂间彻骨的寒意。
  连师铨都蹙紧了眉头。身为逍遥商盟的大公子,他自然对这次昆仑天榜之战志在必得,也自然知道郭昭是个劲敌,所以他不能放过这次近距离观战的机会。看到郭昭杀意纵横的一剑,也不由暗自点头:都说小巨子色厉内荏,但看来他还是深得乃父大侠郭解真传的!
  张骞却眯起了眼:果然是小璇玑剑法!云裳在被甘夫逼到绝境时,施展的便是这套墨家奇门剑法。此刻被自己气得暴跳如雷的郭昭,施展出的也是这一路墨门最高妙的剑法。
  他见过这门剑法,甚至可以预判,下一刻郭昭便会剑势圆转,由袭向自己左肩而转向左肋和丹田。他的身子陡然一屈,整个人忽如豹子般扑向郭昭。这由左而右的一纵之间,已将郭昭圆转的剑招化去,接着他抡起佩刀,带着刀鞘砸向郭昭的头顶。
  刀不出鞘,是对对手绝大的侮辱。
  廊间荡起一阵喧嚣,郭昭的眸内却腾起愤怒的血丝。他头顶高高的介帻挺拔雅致,当然不能让这小子用刀鞘扫到,只能以剑疾挑横架。虽然不能使用术法,但他修炼有得,墨守剑荡起浑厚罡气,防守得谨严无比。
  廊间众人看他这一剑临时变招,却奇快无比,瞬间挑中刀鞘上的腰环,忍不住轰然叫好。
  张骞则是借势拔刀,刀光灿然,拦腰横削。
  “第二招!”旁观的师铨声音平和,却讶然睁大了双眼。
  这个张骞是什么人?居然将所有的变化算到了极致!他知道郭昭会在乎自己的介帻,算出郭昭会半途变招,甚至估算到郭昭会挑中腰环。郭昭剑挑刀鞘,剑上便毫无威力,甚至成了帮着张骞拔刀的架势。而张骞借势拔刀,便抢得了一线先机。
  这一刀看似平常,但满空的剑意却忽然消散,平平无奇的一刀,却狠辣到了极处。
  张骞占得先机,立时便选择强攻。
  旁人习刀练剑是用汗水,而张骞却是用自己的血。每次练刀之前,他都要闭目默忆父亲在箭雨中绝望的长呼:“骞儿,快走!你快走!”
  那是生的机会,父亲毫不迟疑地将生机让给了自己。他看得出郭昭没有死志,但是他有。
  “第三招!”
  师铨的声音不紧不慢,眉峰却愈发紧蹙。他发现,前两招张骞靠的是算计入微,那么后面这两刀则是凭着罕见的狠辣。
  第三招,他面对郭昭如天花错落般的“三环式”,不管不顾,刀如惊蛇出巢,直剜向郭昭的心窝。这一刀一往无前,迫得郭昭再次变招。
  张骞的刀法完全是一种疯魔式打法。
  他知道,似郭昭这样的术法高手,本身罡气修为就颇为深厚,其武功至少已经踏入了通明道。所以他决不碰对方的剑,不给对方以强横罡气力胜的机会,一得先机,招招争先,完全是以命搏命,不给郭昭喘息之机。
  “大汉得胜刀!”不知是哪个旁观的将官惊呼出声。
  看热闹的几位军中将官全都惊呆了。原来张骞所使的,竟是最平常不过的军方刀法“大汉得胜刀”。汉代尚武,这套刀法不知有多少军将或寻常习武之人习练过,却没有人像张骞这样狠辣、迅猛、凛冽。
  甘夫也看得双眼发直。他知道张骞精通阵学,却是首次看到这位结义大哥的武功。在狠和快之外,甘夫更惊奇地发现,张骞似乎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和悟性,他竟似能判断出郭昭的剑路。
  而在此之前,他应该仅仅看过一次郭昭的同门月侠云裳的剑路。
  大哥果然是个奇才!甘夫心内惊佩,藏在袖中的双手却渗出冷汗,不自禁地攥紧了两支甩手箭。
  当——一声怪响,郭昭终于抢了个机会,一拳轰击在张骞的刀背上。墨门璇玑劲汹涌而入,震得长刀嗡嗡惊鸣。
  张骞虎口巨震,长刀险些脱手。但他没有后退,而是霍然一个“龙翻身”,大刀气势磅礴地扫向郭昭的膝盖。而几乎在同时,郭昭的墨剑已堪堪刺到他的肋下。
  “第四招!”师铨的声音中带着轻微的叹息,似乎看出了些什么。
  郭昭的眸中喷出一抹狠意。他也看出了张骞的搏命打法,这两招他故意守拙,实则也是在诱敌。
  张骞咄咄逼人的攻势下,给了他最后一锤定音的良机。
  “第五……”师铨平缓的声音忽然一顿,愕然盯着身侧的一道窈窕身影,“小妹?”
  突然出现在他身侧的是个黑衣少女,眉目如画,虽一言不发,静静俏立,却有一种皎若春华的清丽。
  这声“小妹”也让激战中的郭昭心神一颤。师铨的小妹名唤师滢,这是个让郭昭魂牵梦绕的名字。一年前与这位师小妹偶然邂逅后,郭昭便犯了相思病。为了联姻师家、成就儿子的相思美梦,名震天下的巨子郭解甚至亲自给师鸣史写过一封书信。
  郭昭的心念激荡也只是一瞬而已。比拼已至紧要关头,他立即凝聚心神,眼见张骞再次疾步奔来,立时长剑飞扬,施出最后的绝杀。
  郭昭等的便是这一刻。难得在佳人面前大展身手,长剑圆转削出的一瞬,他甚至想到了女郎明媚的笑容。
  在一片惊呼声中,两个人疾转的身形骤然定住。
  郭昭的长剑斜斜指向张骞肋下,漆黑的剑身上挂着一片布条,那是张骞刚刚被挑破的袍袖。而张骞则站在师铨的斜后方,长刀从自己的腋下穿出,顶在了郭昭的背心。
  众人尽都惊呆。静了一静,廊间才响起师铨微颤的声音:“第五招已毕。恭喜张君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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