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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卷 天路纵横:西行万里,收束百家
2020年12月17日

  “人文之道!”吕英对此颇有感触,叹道,“那么,大汉的人文之道又是什么?”
   卓轻闲来了兴致,曼声道:“诸子百家,灿若星河,博大精深,高山仰止,实在不能一言以蔽之。”
   “卓胖子!”吉祥居次噘起小嘴,“怎地你兴致一发,说的话就如同咒语一般,让人稀里糊涂。”
   “大汉的人文之道……”张骞却眼睛一亮,“这句话问得甚好。也许这正是我们大汉现在面临的问题!”
   吉祥大感惊奇,问道:“什么?”
   “武力征服决计不能长久;但文治呢,如果学说过多,各执一词,同样会四分五裂。卓轻闲所说的百家争鸣,固是蔚为大观,但大汉终究要有一门主流之说。”张骞深深地叹了口气,“这些年我一直苦思的便是这个问题。后来我才明白,天子很可能早已想好了。”
   “还是儒家?”卓轻闲试探着问了一句,见张骞轻轻点头,不由长叹一声。
   “为什么不是黄老道家?”风君天有些失落。
   张骞极目远眺,慢慢说道:“因为儒家更有利于统治,也更有利于天子。”
   他不由想到当年离开长安前、年轻天子刘彻跟他的那番长谈,一时心中若有所失。
   吕英忽然想到学宫内流传已久的那个传说,也幽幽叹道:“相传大算家鬼谷子和留侯张良都曾做过预言,九州一统、天下太平之时,便是诸子百家的收束之时!”
   “说说看,那一定是个很有趣的故事!”卓轻闲忽然来了兴致。
   “除了诸子百家收束的预言,留侯还曾说过一个更加神秘的预言。他曾说过,他的一位弟子在见识上会超过他。”吕英悠然道,“这预言太过神秘,被称为‘留侯之叹’!”

  始皇帝晚年,游历天下的黄石公终于遇到了张良。
   对张良说出那句 “实不愿我的弟子直接与嬴政为敌”时,黄石公已经决定将纵横道经天、纬地两宗绝学,尽数传授给这位貌如好女的青年。
   天下皆知张良擅长谋略,其实那些谋略都是得自于黄石公所传的纵横道纬地宗绝学,其中又以运筹天下的捭阖术为主。
   靠着纵横家的超绝见识和智慧,张良张子房连出奇谋,算无遗策,辅佐刘邦,制胜于无形,高祖皇帝刘邦自己也说,“夫运筹策帷帐之中,决胜于千里之外,吾不如子房”。
   黄石公传授张良经天宗秘术时,曾叮嘱他,要高术深藏,所以张良的无双剑道和精妙遁术都只是暗中修炼。哪怕是在两军激战、以寡敌众时,张良也从不动用经天宗的术法绝学。
   在外人眼中,张良一直只是个病弱书生的形象。
   最早对张良起疑心的人,便是他那位未曾入得黄石公门墙的“师兄”陈平。
   陈平追随黄石公的时日虽浅,却凭着自己的绝顶聪明,剑走偏锋,悟出机诈阴谋之变。纵横家的学说中本来就颇多阴谋诡计,而陈平将这种权谋诡诈之道发挥到了极致。
   作为高祖皇帝最为倚重的两大谋臣,张良与陈平的风格截然不同。
   张良所出的计策重在大战略、大方向的阳刚之策,有如天人施法,高瞻远瞩;陈平的计策则重在奇诡,所谓陈平“六出奇计”,都是阴柔诡谲,世所莫测。
   陈平对自己的谋略很自信,唯独对张良颇为忌惮。圯桥进履的故事已经风传天下,陈平当然知道张良就是黄石公的入室弟子,这让他在忌惮中更多了几分怀疑。
   陈平绝不相信张良只是个病蔫蔫的瘦弱书生,于是向高祖刘邦献计,便有了那次上林苑内高祖大宴群臣的举动。
   群臣游戏于那株号称是上古昆仑遗物的空桑神木下。张良走到神木之下的时候,那神木忽然大放异彩,紫玉花开,众人此时才知道,留侯张良原来是一位深不可测的大修行者。
   张良预感到自己将会有不测之祸,于是加快了退隐的步伐,迅速远离大汉朝廷的权力中心。在归隐之前,他又呕心沥血,为汉室创建无为学宫,此举让刘邦心内舒畅了不少。
   比起天子刘邦,张良其实更忌惮心狠手辣的吕后。
   刘邦在晚年时候,因为宠幸戚夫人,动了更换太子之心。朝臣群起谏诤,却无法说服刘邦。吕后无计可施,不得不问计于本朝最高谋略大师张良。张良施出妙手,让太子卑辞重礼,请“商山四皓”出山。所谓“商山四皓”,是四位八十余岁的高士。他们隐居山林,曾多次拒绝高祖刘邦的敦请。刘邦闻知,太子出入宫廷,都有这四位白须白发的高士相随,知道太子颇得民心,因而息了更易太子之念。
   张良虽然帮了吕后一个大忙,却不敢居功自傲。高祖刘邦驾崩后不久,张良便正儿八经地举办了归隐山林的仪式。其实他归隐已久,这次仪式纯是多此一举。他在仪式上公开发誓,平生所学,再不传授一人。他这是想给多疑的吕后一个交待,也是他举办这仪式的真正目的。
   只可惜吕后的野心太大。想到张良秉承纵横道两宗的绝学,太过厉害,而他在神木下让紫玉花开的传说又愈演愈烈,她对张良便不免疑心渐增。
   表面上,吕后对张良优礼有加,甚至嘱咐他多多享受,不要辟谷自苦;暗地里,吕后却不想让张良有弟子留存于世间。
   她可谓知人,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陈平。
   陈平因为救过吕后的妹夫樊哙的性命,所以颇受吕后信赖,当时官拜郎中令,亲手创办并掌管大汉官方最恐怖的细作组织“飞翼卫”。
   陈平的本心并不想对张良下手太狠,但他深知吕后的狠辣心性,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全力追查。
   张良是战国六国中的韩国贵族的后裔,在投靠高祖皇帝刘邦之前,一直以复兴韩国为志向。后来张良也知韩国气数早尽,这份情感却是难以释怀,所以多年来,他暗中收了五名弟子,都是当年韩国贵族的后人。
   那时候无为学宫初建不久,还只是个纯粹的官方学术机构。朝廷所有的细作网络、所有的著名刺客和探查高手,都掌握在陈平统领的飞翼卫手中。
   陈平很快便查明了张良这五位韩国弟子的底细。这五人中有三名经天宗高手、两名纬地宗名士,都是当年张良戎马倥偬岁月悄悄收下的弟子。
   后来张良官拜留侯,位极尊崇,便刻意和这五个弟子保持距离。很可能是遵从张良的安排,五名弟子分布在五个州郡,极少相互走动,也极少回来拜谒师尊。
   陈平的布置十分隐秘。他如同一个精心织网的蜘蛛,将那张铺天大网织得密不透风,悄然将张良这五名弟子纳入网中,然后再慢慢地收网。
   吕后得知张良居然有五名秘传弟子,勃然大怒,很快便颁下密令,命陈平在张良六十岁寿辰前采取行动。
   接到吕后的旨意,陈平有些不寒而栗。他虽然有鸟兽尽良弓藏之叹,却不得不悄然发动。
   五名赶赴长安给师尊张良贺寿的弟子几乎同时在途中被杀。飞翼卫为此付出了二十八名高手丧命的血腥代价,其中还有三位天元道宗师。
   寿宴前的一日,张良得到五大弟子的死讯,呕血一升,修为大损。
   然后张良派人给陈平送去一封信,请他来自己府上作客。  
   陈平有些犹豫,但还是去了。他知道,张良既是公开请他作客,便绝不会对他这九卿之一的郎中令动手。
   长安,一个星光灿烂的夏夜,这对同出一门,却貌合神离、多年不曾来往的师兄弟终于又见面了。
   陈平懊恼地发现,张良还是貌如三十许人,只是脸色苍白了许多,而相形之下,自己却腰肥肚圆,华发苍颜,衰老了不少。
   张良是留侯,陈平是曲逆侯,两大侯爷见面,案上却只四个小菜,菜皆粗蔬,清淡无肉。
   张良给陈平满了酒,自己却只喝温水。他的声音也如那杯水般温和平淡:“师尊黄石公曾说过,纵横家生于乱世,是平乱世的学问。既是平乱,自然无所不用其极,所以有很多阴谋。这些阴谋诡计不能够代表纵横家,更不能代表鬼谷子宗师。”
   “何必跟师兄我说这些空话!”陈平却笑了,“要知道,在乱世中,那些施展极致阴谋的弟子,声名才最为显赫。除了修炼者,世间有几人知道鬼谷子,但天下谁人不识张仪苏秦?”
   “可惜,这终归是偏锋诡道,踏上去,便落了下乘,越是声名显赫,离大道便越远。”张良甩给陈平、这个他并不承认的师兄一个居高临下的淡然笑意。
   “鬼谷子宗师晚年已于此节颇多悔悟。他常常以道祖给尹喜的那句教诲告诫师尊黄石公——不要太过看重术,要记得以道驭术!”
   “你追随师尊日久,自然能听到他许多教诲。”陈平呵呵苦笑,目光黯淡了下来,“你是他登堂入室的弟子,秉承两宗绝学,圯桥进履,孺子可教,名闻天下。
   “可我呢,天下又有谁知道我陈平也曾追随过夫子?我曾像条狗一样地侍奉他,可最终却又像条狗一样地被他抛弃。”
   “你没能通过师尊的考试。”张良扬起眉毛,“你是在哪里败下来的?”
   “夫子……给了我两把名剑,一把锋利,一把粗钝,让我二选其一。我选了那把犀利的。这有错么?难道要我选那把钝剑?”陈平仰头灌了一大口酒,目光中蕴着说不出的苦闷和悲愤。
   “然后,夫子笑了,说要传授我几个秘法,让我选择其一。秘法有大星罗秘法、天棋弈术,还有阴阳三十六算,还有天星剑法……”
   陈平又愤愤地喝酒,似乎回到了数十年前的青年时光。
   “你是如何选的?”
   “如果是你,你会怎么选?”陈平老眼放光。
   “选我最喜欢的。首先应该是天棋弈术,以纵横十三道棋枰,算人算鬼算尽天下气运。然后是天星剑法,剑中含三十六天罡星相,剑成可斩天斩地!”
   陈平沉默了许久,才缓缓道:“我没有选。我只是五体投地,然后说,夫子教什么,弟子便学什么。然后夫子便笑了,说我的机心太重,非承载大道之人。”
   “这么多年了,我一直想不通。我恭谨到了极点,小心到了极点。”陈平抬起一张微胖的老脸,“难道我还错了么?”
   “错了!你对夫子动了心机。两道选题,第一题你选了锋利的剑,说明你的心思犀利进取。但第二题选学术法之时,你沉思良久,却没有对夫子直抒胸臆。你对夫子有所隐瞒,夫子自然也就对你隐瞒了。”
   陈平的目光阴沉得吓人。他接着张良的话,缓缓言道:“这世间之人,谁会没有心机?比如你,你那圯桥进履的事情早已传扬天下,但你拾鞋的时候,能没有心机?”
   面对陈平的质问,张良回答:“人之为人,岂可无心机?只不过心机重一分,于大道便远一分。当年师尊要传我第一流的剑道,成为当世著名的大剑客,我却对师尊坦承,我要扫平的,绝非一个始皇帝。夫子被拒,并未嗔怪,反而将一身绝学传给了我。只是在传授经天宗的术法绝学时,师尊曾让我立誓,终生不得显露绝学,以免遭受天妒人嫉。”
   陈平终于露出胜利者的笑容:“是呀!那些术法剑道,你一直都没有显露。在外人眼中,你一直就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。然而高祖皇帝仍然怀疑你,并看破了你。那次上林苑神木游赏大会,就是逼你原形毕露的计策。”
   “我知道。我也知道为高祖皇帝献计之人,就是你。但我必须出席大会。只有如此,才能让高祖消除疑心,而我也能顺顺当当地退下来。”张良站起身来,在屋内缓缓踱步。
   “你顺当么?”陈平叹了口气。
   他早年追随黄石公,虽然在经天宗的术法上未能登堂入室,却练就了一副宗师眼界,其后又多年钻研,已经成为当世数一数二的阵学大师,而今统领飞翼卫,手下奇人无数。听了张良那一番话,他不禁动了杀机。
   这次赶来张良府上做客,陈平是精心筹划后的有备而发。此刻,飞翼卫精挑细选的二十八位精通符道和阵学的术法高手,已将这座留侯府团团围住,且同时施法,发动了二十八宿斩魔大阵。
   二十八位符道大师在阵中同时画符,二十八张斩魔符上是同一个人的名字——张良张子房。
   这座大阵的枢纽却在陈平手中,何时全部发动,全看他的一时之念。
   因为有吕后的暗示,陈平已决计给张良一个极大的教训。适才张良这几句话说得太过直白,使得陈平心中颇为郁闷,已将大阵悄然引发。
   哪怕是能引得紫玉花开的玄圣道大宗师,身处这同时引发天罡地煞气机的斩魔大阵,被二十八位符道和阵学大师攻击,也会在一个时辰内五脏俱伤,七窍流血。
   陈平并不愿击杀这位开国大功臣,但为了完成吕后的密令,他不介意让同门师弟抽搐瘫倒,甚至大病一场。
   盯着张良那忽然间苍白了几分的脸孔,陈平笑道:“你那五位弟子都暴病而亡,这岂不是天罚?黄石公传给你的纵横家两宗绝学,至你而绝。今后,只有我这没有登堂入室的一脉留存。”
   张良叹道:“鬼谷子师祖早就做过预言,到了天下太平之时,纵横家便该偃旗息鼓了!而今暴秦早亡,九州一统,岂止是我纵横一脉,连那诸子百家,也都要到了收束之时了。”
   陈平给他这句千古之叹触动忧思,也不禁沉沉地叹了口气。
   张良却忽地扬眉一笑:“不过,我这纵横家两宗的传人,还是有的。”
   他站定了,慢慢啜了一口温水。他啜得很慢很慢,似乎要将曲江的水都啜入口中。
   这杯温水终于咽下,张良慢慢坐回原位,脸色已是泰然自若。
   “你居然还有弟子在世?”陈平闻言一惊。看到张良恢复如常的面容,他的心中更是大惧。
   “天道变,人道亦变。如今天下太平,纵横道也应该改变,但应不会灭绝。特别是纬地宗,我已经找到了能超越我的人。”
   “这世间还有能超越你的人?”陈平半是妒忌、半是讥笑,不过心底也是真的不相信这世间有能超越张良之人。
   “我说过,现今的纵横家已不再是战国时期的一言毁城、一计灭国了。纵横道也在改变。如今的纬地宗纵横家的高明之处,便在于眼光!所以说,诸子百家的前路,未必是简单的收束,而应是痛苦交融,乃至艰难前行!”
   张良的眼中闪着光,继续说道:“那纬地宗弟子也姓张。他的见识与眼光眼下已有超越我的地方。但能不能最后成功,则要看他的命运了。”
   “姓张的纬地宗高手?”陈平对张良的话将信将疑,更对这个据说眼光超越张良的人充满了好奇。
   这个人是谁,年纪多大?为何竟能躲过飞翼卫的铺天大网?
   张良忽道:“其实,你是可以登堂入室的!师尊曾给你留了一句话……”
   “什么?”陈平浑身一震。
   “师尊说你天赋超凡,来日若能克服心性不纯之病,便允我代师将你列入师门,传你大星罗秘法和天棋弈术两门绝学。”
   陈平听得“代师”二字,便觉愤然,但又听得大星罗秘法和天棋弈术之名,眼中不由耀出灼灼亮光,沉声道:“竟有这事!只怕……是子房你的编造吧?”
   “你就当是编造也无妨。”张良缓缓摇头,“因为你对本门弟子痛下杀手,列入师门之事已是绝无可能。”
   陈平眼中的亮光遽然熄灭,随即仰天大笑:“我陈平六出奇计,佐先帝开大汉江山;气死范增,擒杀韩信,拜相封侯,大名冠乎天下,何用黄石老儿将我列入门墙!”
   笑声渐大。他有些癫狂,袖中的手猛然捏出符诀,二十八宿斩魔大阵威力陡增。
   张良却忽然扬起头,微笑道:“天晚了,好在星光不错……”
   陈平有些愕然,不禁抬头随着张良的目光望去。此时小窗半启,正透出深蓝色苍穹那繁星点点的一角。
   然后他便看到,张良向窗外伸出手,抓住满空的星河,接着猛地一拉,竟把耿耿银河从空中扯下,直扯进这暖阁之中。
   陈平目瞪口呆。
   阁中有星河闪烁。星光闪烁的银河就握在张良的手中,如银带般缓缓流动。陈平以为自己中了障眼法,正待鼓足气势,怒喝一声,忽见张良又举起案上的玉壶,手腕轻抖,壶中温水分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射出。
   四道水线在空中凝而不散,分别生成青龙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之形。这才是天象之学中所说的二十八宿。
   水线凝成的四玄形象骤然膨大,并与张良掌中的星河融为一体。那二十八宿从他掌间逸出,仿佛要撑破天地,猛向四周散去。
   陈平心头如被巨木撞击。他苦心孤诣,布下二十八宿斩魔大阵,但此刻二十八宿却被张良拈在了掌中。
   啪啪轻响声中,青龙、朱雀等四玄之形的水线几乎在同一刻碎裂,屋内仿佛下了一场细雨,只是那雨珠中竟含着浓烈的血腥之气。
   陈平闷哼一声,喉头发甜,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。
  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逃,却发现自己全身僵硬,仿佛被无数道看不见的绳索紧紧捆住了。
   “你的二十八宿斩魔法阵,在大星罗秘术之前,简直不足一哂。可惜你却无福修习这等秘法了!”张良叹息着,悠然伸出手来,将一枚火红的药丸塞入陈平口中。
   “你这是……什么?” 陈平含糊着问。他全力挣扎,却似蚍蜉撼柱,只能任由一股热流滚入腹中。
   “青蚨丸。”张良低笑道,“今后无论是谁下令,你都要全力确保本门子弟平安。如此则每年端午前,我的弟子都会给你解药。”
   陈平感觉出那热流在腹中迅速融化消失,心中惊惧难言,但他是个狠人,知道这时懊悔也是无用,只是呻吟道:“你的弟子?” 
   “凤九!”张良低喝道,“如何了?”
   一个少年飘然而入。这少年身高肩阔,双臂极长,容貌虽然普通,但剑眉下的虎目含着森森寒气,整个人都有一股凛然剑意。
   “二十八名阵学高手,主阵人果然是在东北方位。”少年凤九袍袖轻挥,将一枚血淋淋的耳朵丢在地上,“照师尊吩咐,没要他性命。这大胡子逃得倒快。”
   此刻的陈平已是心如死灰。
   这次所布的二十八宿斩魔阵,他是阵内控制,真正的主阵者是在留侯府外东北方坐镇的方士铁丹子。那铁丹子一脸大胡子,绰号铁须公,是这次二十八位阵学名家中剑法修为最强之人。却没料到,这样一位大宗师,却被一个少年人轻松击败,甚至砍下了耳朵。
   噗的一声,陈平的嘴角再次溢出一缕血痕。他手握大阵的总阵符,此刻大阵被破,他立时受到反噬。
   “以四杯清水破去二十八宿斩魔阵,原来你已是玄圣道至境的大宗师了。恭喜!最后那一步何时迈出?”陈平目光复杂地望着这位老对手。此时他竟有些奇怪,自己的心中已是没有半分妒忌之意。
   “归隐这些年,我一直在思索师尊的一些话。”张良却答非所问,“老子出关,所为何事——这个谜题是师尊留给我的。据他说,此乃师祖鬼谷子毕生苦思的天机。”
   “老子为何出关?”陈平脑中瞬间闪出七八个江湖上和典籍上的各种说法,却并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。
   “师尊告诉我,鬼谷师祖最终悟出的天机是——永恒!是的,这就是老子出关所追寻的,就是永恒。”张良的目光越发悠远,“而我这些年苦思的,则是何谓永恒?”
   “你悟出了什么?” 
   “还记得本门那句代代相传的玄机秘语么——纵与横的极限是什么?”张良渐渐眯起的眸间噙着一道精光,“所谓世界,世是时间,界是空间。永恒,是时间的,其实,也会是空间的。拓出一片新天,才是极限与永恒。”
   这个解释甚至比问题本身更加玄妙,甚至隐隐蕴含着更大的天机。
   陈平说不出话来,心内却是百感交加。他知道,张良已经把一切告诉给了他。
   “凤九,送客!”张良却再不愿多说什么。
   看到少年向自己漠然拱手,陈平不由叹道:“凤九,你青春多少?”
   少年扬眉道:“一十九岁。”
   “十九岁!十九岁的年龄就能融会贯通赤松子和商山四皓的剑意,难得呀!”陈平苦笑着,“我竟忘记了这四个老怪物!看来这凤九一直被你带在身边,而那个姓张的纬地宗弟子,应该是隐在商山四皓门下。”
   传闻商山四皓与张良交情匪浅。当年,高祖皇帝坚持要更换太子,商山四皓毅然出山,为太子撑腰助威,终于扭转乾坤,当时的太子也才能变成今日的天子。
   因为这个缘故,商山四皓无论是在汉惠帝那里,还是在吕后那里,都有着极高的威望。如果他们想庇护一名不为人知的纬地宗弟子,那就太过简单了。何况这四老的修为本就是神乎其神的大宗师境界。
   “姓张。纬地宗。居然见识会超过你!好,好!”陈平仰头狂笑,站起身来,摇摇晃晃地走出屋去,口中兀自喃喃着,“好,我陈平拭目以待……”
   留侯府被二十八宿斩魔大阵笼罩已久,此时大阵虽被张良以清水破去,院内仍是漆黑一片。
   陈平的身影终于慢慢融入那团浓墨中。
   是夜,长安城中的百姓都发现了一种奇异的天象:夜空中忽然间繁星璀璨耀眼,仿佛天河倒泻;没多久却又群星尽隐、夜黑如墨。
   在这样的夜晚,大汉朝廷中,太史令等掌管天象、占星的官吏们更是忙得昏天黑地。
  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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